第2章 304房间

苗文君回到宿舍楼的时候，看见司机小谢正在盥洗室打扫卫生，累得满身是汗。她那间宿舍的过道里，已经清扫的干干净净了。

苗文君调来之后才知道，别看芳州丰远公司整体规模不小，但公司机关却没多少人，尤其是单身“女生”，目前仅有她一个。按说，三楼的女单身宿舍共有五个房间，应该很清闲才对，但多数房子却被那些已婚少妇占着不还，为的是“午休”方便，所以现在仅剩了304这一间。

苗文君在劳资科。她的科长秦枚帮着她安排宿舍时，很有些为难地说：“这一间何春雨住过。你要是忌讳的话，就跟她们谁合住一间，反正她们晚上都不在这里睡。”

苗文君知道何春雨的事儿。近两个月前，公司商品部副经理何春雨晚上路遇歹徒抢劫，反抗中被杀害，年仅24岁。所以秦枚说那屋子“犯忌讳”。

苗文君说她不在乎，再说小何又不是死在宿舍里。秦枚就表扬说：“看来你们当过兵的人就是胆子大。其实这屋子的位置挺不错，外面没有大树挡着，视线可好了。”

好是好，但缺点是三楼的卫生挺差劲。苗文君跟楼下的司机小谢抱怨，小谢解释说，小何死了之后，住那儿的几个女的都吓坏了，白天都不敢上楼。这不到现在快两个月了，所以才这么脏。又说，“没事儿，我帮你打扫。”

苗文君以为他是说好听的，因为他今儿有出车的任务。没想到人家小谢说到做到，下了班就跑上来奉献了。

苗文君连连道谢，说：“行了，剩下的我自己干吧。”

小谢说：“马上就完。你送一天的水怪累的，你歇着去吧。”又恨恨地说：“孙坚最不是东西了，叫别人叫不动，看你刚来，让你去送水。人家别的单位都是派的男的。”

孙坚是公司办公室副主任，那家伙长得贼眉鼠眼，苗文君也特讨厌他。不过确实像小谢所讲，她自己新来乍到，多干点就多干点吧。

打扫完盥洗室，小谢收拾了一大包垃圾，又问苗文君：“你那屋还有吗，我一起拿下去。”

苗文君是昨天才收拾的房间，一堆垃圾放在墙角还没顾上清理。小谢过去将那些垃圾清出来。看看南窗边的旧写字台，他又说：“里面都是何春雨剩下的东西，赶紧一块弄走吧。”

小谢的意思是，那些东西也犯“忌讳”。

于是，小谢又去帮着清理那个写字台。

写字台有四个抽屉，三小一大。里面有用的东西都交还家属了，剩下的是些不值钱的杂物以及书报杂志。小谢拿来一个大塑料袋，苗文君就把那些东西全都扔了进去。

小谢下去之后，苗文君按照他走时嘱咐的，将楼梯口的栅栏门拉上锁好。这才回到宿舍。然后她打开写字台的抽屉，将自己的东西放进去。但是推上抽屉的时候，却发现中间的抽屉关不严了。

她翻来覆去推拉几下，最终意识到，应该是抽屉的头上堵着什么东西。于是她将整个抽屉拉出来，伸进胳膊去，从最里面掏出了一个软皮的小本子，还有一个小小的塑料袋。

塑料袋里，装着一个微型的胶把尖嘴钳子，一个带着锈迹的螺丝帽。

小本子是何春雨的，已经用了一半，但记的内容却一点都看不懂，因为大都用的是“隐语”或者“代号”，估计除了她自己，别人谁也“翻译”不了。苗文君就想，看来这小何还是一个特谨慎小心的姑娘。

不料翻到最后，苗文君却突然睁大了眼睛。

只见在那一页上，用红笔清清楚楚写着一段话：

前面一句是：“你这不就是杀人凶手嘛！你也太残忍了吧！”

隔开这句，还写着一段：“什么是神圣，神圣就是肮脏、就是血腥、就是死亡！什么是圣洁，圣洁就是一个大垃圾坑！天崩地裂之后，清白的世界荡然无存！一切丑恶全部被埋葬！竟然、竟然、竟然！！！”

这上下两段不光有间隔，而且意思还不太一样。前面是“认定”，后面是“评论”。

这些莫名其妙的文字下面没有注明时间，而且也闹不清是何春雨的“原创”呢，还是她抄录的。

不过，从下笔的力度来看，这应该是何春雨自己“创作”的。因为她使劲很大，有的地方笔尖把纸都划破了。

如果是“原创”，而且是她“临终”前的原创，那么这段话里就大有文章了。

看第一句，难道说，何春雨在临死之前已经知道了谁要杀她？而且还知道那杀人的手段很“残忍”？这不可能，逻辑上也讲不通。

或者是，何春雨发现了某人是杀人凶手（当然杀的不是她），那人得知此事狗急跳墙，接着把何春雨也杀了。

这也不可能。因为事实上，何春雨是偶然死于劫匪之手的。

也许那“劫匪”就是何春雨所说的“残忍”的凶手呢？也许何春雨不是死于“偶然”的抢劫，而是死于“必然”的谋杀呢！

想了半天一转念，苗文君骂了自己一句：走火入魔，神经病！

因为这很可能就是何春雨写着玩儿。而且，“你这不就是杀人凶手嘛”这句话还有语病。是就是，不是就不是，“不就是”的意思，带着点“应该就是”，但也没有绝对肯定的意思，等于废话。她留下的杂物里面有报纸杂志，也许她写的是看了某个小说、报道之后的“观后感”呢！

不过，联系到那些“实物”，苗文君又有些紧张。

因为笔记本和塑料袋，原来都是被何春雨秘藏起来的。位置在写字台的抽屉顶端，与写字台后挡板的空隙里。那个地方很狭小，刚能放下这两件东西，而且笔记本还得竖着放才行。刚才的时候，小谢是把整个抽屉全拉了出来，把里面的东西倒进垃圾袋的。这个过程中，原来立着的笔记本倒了，才顶住了抽屉，导致怎么也推不到底。这说明，这两样东西都有点不同寻常。

苗文君看着那本子和塑料袋，默默地呆坐了好半天。